2020年11月28日星期六

悼念陳雪梅老師

         近日聞訊陳雪梅老師魂歸天國,甚感震驚。在我僅有的記憶中,雪梅先生是一位和藹可親、善良大方與認真教學的好老師。小學五年義班時,她是我們的班主任,猶記起她的風趣幽默,時常聆聽與關心我們日常生活。不僅如此,還讓我擔任第一份,在那時候只有品學兼優的學生才能有的身分與工作——風紀。我並非品學兼優的學生,但在老師們的記憶中,我總是一位活潑好動,又愛聊天的學生。可能他們有發現我的長處——負責任與懂得與老師和同學們溝通,所以才會讓我當風紀吧。的確,那段風紀回憶真的很難忘,不管是低年級或高年級,看到我們總會感到一絲害怕。不過,也因為我的張狂,在當值期間大叫大笑,讓雪梅老師責罰,並奪去了人生中第一份風紀工作。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我有多難過,難過的是我辜負了雪梅老師對我的期許,讓她感到失望。可是,正因為雪梅老師的訓斥,讓我深刻地體會到要成為眾人的榜樣,並非易事。此事啟發了我日後在中學、大學與碩士班階段對每一個崗位的認真、負責與樹立榜樣的態度。現在,我很想親口跟妳講一聲:「陳先生,我做到喇!當年懵懂的小孩已蛻變成為一名年輕有為的研究生。陳生,多謝妳當年的教導與關愛。」  

        可惜天不從人願,已無法當面親口告訴她我目前的成就。來臺就讀已有八年時光,在此之前,我會組團邀約小學同學,在每年聖德蘭的聖誕聯歡與其他節日,返校探望各位老師,以及重溫昔日的生活點滴,真的好不愉快!但來臺後,這項優良傳統卻要被迫暫停,現今回想起實在感到可惜, 而我與雪梅老師也逐漸失去聯絡。 

        直到11月24日,突然在Wechat朋友圈看到學妹,同在小學教書的方曉雯發文,邀請雪梅老師的好友與學生參與追思彌撒。那一刻,我真的不能接受,陳先生不到半百,仍屬年輕,何以突然離開人世,這讓我感到十分困惑與不捨。當天夜裡,我失眠了。一早醒來,收到各方來訊,學妹詳細說明狀況,更讓我感到難受與驚訝。因為,陳先生所承受之痛,正是家母當年所承受的。我不能確信這是事實,腦海中總浮現:「為何好人、樂觀的人總先走一步?為何要讓在世的人感到悲痛?」這些困惑纏繞我,良久未散。直到昨天,是陳先生的追思彌撒,我很抱歉不能出席,縱使內心非常希望能夠出席,但疫情與工作讓我不能隨心所欲。所幸朋友有心,出席了陳生的追思彌撒,也為我聊表心意。事後收到當天晚上所派發的追思小冊子,是方曉雯學妹為此次彌撒所整理。讓我感動的是,她在陳生逝世前一晚,幫她筆錄最後的話。這些話,對我衝擊很大。主要是因為,我從未想過,陳先生在病危之時,也產生對宗教信仰的困惑,與家母臨終前,同出一轍。

        以下節錄陳先生部分的講話內容:

從七歲起,我來澳門後就在天主教學校讀書,一直受到天主教的薰陶,接受天主教聖經的教育,還當過聖經科老師。我姑媽是一名耶穌小姊妹,表姑姐是寶血會修女,而我自小就跟隨著耶穌小姊妹一齊生活,所以我一生都是在濃濃的天主教氣色底下生活的。但不知道為甚麼,總是沒有聖召,打不開通往天主的大門。每次他們叫我領洗的時候,我都會說沒有這個聖召,不想領洗。…… 
與此同時,還有很多其他宗教的朋友會帶給我關心,有人教我抄心經,有人教我念佛,有人教我放生,用許多不同的方法去祈求身體平安。而在這個時候,我會覺得很混亂,到底我要怎樣做呢?天主教、基督教、佛教或者是其他的宗教,他們都是主導我向善的,都是很好的人,我應該怎麼辦?我不斷在困惑中掙扎,究竟我應該跟隨哪個宗教呢?有朋友就跟我說:「就隨你心裏所想的,去做吧!」
在意識層面,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天主教徒,因為我一路都是跟著耶穌的足跡去做。可是在現實,我從來都沒有領洗,即是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天主教徒。如果我選擇加入基督教教會,心裏面有一種背叛天主教的感覺,所以我感到很混亂。直至今次我病了在醫院,神父來跟我說:「你領洗吧!」我心裏仍然很迷惘。於是,我跟自己說如果神父下次再來的話,我就真的會領洗。結果,那個星期一神父沒有來,我心裏就想或許我真的沒有機會成為天主教徒。 
今日,像奇蹟一樣的事情發生了!在我最辛苦的時候,我突然聽到神父在唸天主經和聖母經。唸完經後,我聽到神父離開的步伐。我氣若遊絲地跟我先生說:「你出去找神父,告訴他,我想領洗。」不知為甚麼,我突然之間有這份勇氣。神父回到病房,跟我說他要開會,會在下午八點帶同校長、同事一起再來。我還在擔心,自己現在這麼辛苦,能不能夠領洗呢? 
晩上,神父來的時候,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精神,可以坐起來,跟大家一起唸經。經過很簡短的儀式,我終於領到聖體,把耶穌放在我的心裏。那一刻,我很激動,我終於完成了我姑媽的心願,更加完成了我自己的心願,原來就是這麼簡單。我常常以為天主沒有打開門讓我進去,其實天主已經時時刻刻打開了門,等我進去,只要我講一聲:「我願意。」我就可以踏入天主教的門。……

從上述四段內容,我可以深深感受到陳先生對於選擇宗教信仰上的難處。一方面,天主教是從小接觸的信仰,但未受洗。直到患病期間,不斷被勸說加入基督教或佛教,目的是為了得到心靈上的安慰與祝福。家母也是一樣,她是一名非常虔誠的禪宗信仰者。觀音、佛祖與媽祖,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位信仰媒介。透過對她們的參拜與崇敬,從而達到「生活上的萬事平安」。在2015年底到2016年家母罹病期間,就再沒有對這三位神明有任何的參拜。這一轉變,看到了常人對於神明的尊敬,但最後卻沒有保佑我而徹底感到心死。自此後,與陳先生一樣,家母被不斷勸說加入不同宗教派別。其中,尤以天主教為甚。因為三舅不知從何時開始,變成了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。因此,他也極力勸說母親加入天主教,成為天主/上帝下的兒女,藉以得到神靈護佑。家母也曾就此事,數次詢問過我意見。我當時的回答如同陳先生身邊的朋友般,回答說:「就隨妳心中所想,去做吧!」 可能家母仍堅信最終會全然康復,此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
        直到臨終的時候,家母身體已十分虛弱,但她還是以氣若遊絲的聲音問我:「兒子阿,我要信天主教嗎?」那時候的我,再次深深感受到家母對於宗教選擇上的困難,她急迫想要擺脫目前困境,同時希望透過信教,能夠早日康復出院;或去世後受神明照料。當時,我忍著眼淚回答她說:「媽媽,好阿,只要妳相信此信仰對妳有用,妳就做吧!」 但世事往往未能盡如人意,反對的聲音最大的,是父親與一眾家人。他們從不信仰天主教,只以傳統福建道教為宗,也決定家母身後事以道教儀式為主。他們對此的解釋是:「萬一信仰不成功,進不了天國。這樣一來她會被摒棄在各神明之間,無人敢要,因為她背叛了從小就信仰的神明,你想要她在極樂世界受罪嗎?」 在這裡,我又一次聽到了「背叛」。使我真切的感受到,對於一名即將離世的患者來說,她們要面對的,是通往來生之路;她們害怕被神明懲罰、遺棄,最終成為無主孤魂。從小對宗教無感的我,對母親的宗教心態轉換感到非常訝異。我以為她會一輩子忠於這些的神明,從一而終。始料未及,一場生病讓她放棄堅守了近40年的信仰。這讓我開始暸解宗教信仰對於我們,對於大眾間的實質效用與影響。

        每每憶及此事,我的心情都難以言喻。及後看到陳先生在逝世前也有這樣的疑問,讓我再次回想起家母臨終前對於宗教選擇的片段。所幸的是,陳先生最終選擇了她從小接觸的信仰,進入天國受天主的眷顧。我相信母親也沒有被神明所遺棄,她此刻一定與陳先生一樣,在我們未知的世界中享受著開心、快樂、無病無痛,以及無憂無慮的生活。謹以此文,悼念我的小學老師——陳雪梅先生(Stella, 1971-2020),我以身為妳的學生為傲。

2020年11月24日星期二

學術生涯首篇期刊著作

        期待已久的第一篇文章,終於在昨天於華藝上線啦!此篇文章原是碩論第一章,因後來要補充維多利亞女王的婚姻與憲政,需要縮減原有內容與改寫。可是又不想刪掉第一章原有部分,因而決定將詳細內容改投《政大史粹》(THCI),作為第一章的補充及個人著作。此篇文章在2020年6月10日投稿,7月22日通過刊登;11月初完成排版送印,11月24日在華藝上線。以下為本文的摘要,敬請各位學術先進指教與批評。


十八至十九世紀初不列顛王室婚姻與憲政之演變

曾幸麒

本文旨在討論與呈現17601830年不列顛王室婚姻與憲政的發展與連繫。1772年,喬治三世因兄弟格洛斯特和愛丁堡公爵威廉之婚姻選擇不當而頒布《王室婚姻法》,從而規限王室成員婚姻與配偶選擇。然而,法案頒布後王室成員的個人行為和婚姻規範是否取得成效?至喬治四世時期,其婚姻選擇造成1820年喬治四世與卡洛琳王后的離婚事件,此事引起不列顛政府、王室與民眾的抨擊;同時讓國內因這起離婚事件分為兩大陣營,對不列顛憲政產生重要影響。本文透過討論與還原這些歷史事件,使我們能重新思考日後不列顛王室婚姻與憲政的緊密關係。
關鍵詞:十八至十九世紀初、不列顛王室、王室婚姻法、喬治三世、喬治四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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